因为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时间,经常人满为患的电梯间也空闲了下来。
里面只有顾青檀一个人。
他伸出手按上21楼,电梯开始缓缓上升。
在此期间,顾青檀望着镜面中的自己还算是容貌清秀的倒影,有些走神。
说起来,自己的长相,跟母亲一点都不像。
反倒是跟已经去世多年的养父很像,尤其是那双眼睛,简直如出一辙,温和而有力,谦卑而内敛。
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。
话虽如此,其实顾青檀也没有见过养父本人,跟他不熟,只是曾经见过照片罢了。
电梯到了6楼的时候,忽然停了下来。
门缓缓打开,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,只见她那曲线玲珑的身段包裹在光鲜亮丽职业装下,胸前高耸的雪峰将白衬衫顶得高高鼓起,胸前的工牌上用宋体写着“市场营销部-夏望舒”几个字,下半身的装扮则是合体的包臀裙搭配着黑色丝袜,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腿站得笔直,看起来就非常干练,很有职场气质。
值得注意的是,她的脚上踩着一双华伦天奴的经典款的黑色高跟鞋。
那双鞋属于高档奢侈品,价格要比她全身的制服加起来都要昂贵许多,因此显得格格不入,简直就像是灰姑娘穿着水晶鞋。
这其实也不难猜,想来是心仪的王子殿下送给她的礼物。
见顾青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,夏望舒的脸色瞬间变得微红起来,芳心暗喜,以为前男友果然还是忘不了自己。
但实际上,这只是一个美妙的误会。
顾青檀刚才其实只是在窥镜自视而已,没反应过来会突然有人进来,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了。
他确实心里有她。
两人对视,顾青檀率先挪开了视线。
总觉得她好像更有女人味了。
顾青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,接着开口问道,“望舒,你要去几楼?”
“啊?”夏望舒的俏脸上很明显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。
怎么突然袭击,人家都还没准备好呢……早知道去厕所的时候,顺便补一下妆就好了。
她眼神避了一下,下意识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,小声答道,“19楼……谢谢……”
顾青檀很客气的对她说道,“不用客气。”
接下来,两个人都不说话了,气氛突然变得极其安静起来。
电梯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最为难熬,尤其是这两人之间还有着人面桃花的情感纠葛,这下就更尴尬了。
要知道,不久之前,他们俩还是一对恩爱的情侣,牵着手一起徜徉在烟花三月的扬州雨巷。
分手之后,两人还能“碰巧”在同一家公司上班,不得不说,顾青檀真的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努力。
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时候,即使不方便打扰或者说联系她,但还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,默默地关注她的一切。
他会关注她的朋友圈动态,关注她有没有交新的男朋友,或者有没有遇到什么难过不开心的事?
她一向乐观,即使分手的时候,也没见她流几滴泪。
“近来可好?”顾青檀忽然搭话。
“嗯,我很好。”
除了你不在我身边了之外,一切很都好。
“那……你呢,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顾青檀轻声道,“我也很好。”
“是吗,那就好。”她感觉像是松了口气。
两个人之间的对话,就像是“How are you?”以及“I'm fine.Thank you.”一样客套,毫无营养。
夏望舒想要改变现状,于是鼓足勇气,下定了决心。
“那个,我最近听到一些传闻,嗯,是关于你的,她们说,你前段时间让公司亏损了将近一个亿,是真的吗?应该是假的吧?”
夏望舒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怎么可能会那么多……”
那么多钱,她一辈子都赚不到。
“不是,那不是传闻。”他顿了顿,接着自嘲道,“那个投资项目,确实是我看走眼了。”
“那公司打算怎么处理?”
顾青檀笑笑,“我可能要被炒鱿鱼了吧。”
闻言,夏望舒瞬间愣住了。
“可是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!”
他认真道,“总该有人为此负责。”
这下子,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而且莫名有些生气。
顾青檀!
你这人真的是!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“我也很好”嘛?
难道在我面前,你还需要逞强吗?
有些人在分手之后,最见不得前任过得比自己好,但夏望舒和顾青檀显然都不是这种人。
说到底,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。
细究起来,当初他们也只是因为对婚姻的未来规划不同,才会选择和平分手。
这对笨蛋情侣,连互删都舍不得,嘴上说着“分手之后还能做好朋友”的傻话,自欺又欺人。
对于分手这件事,夏望舒也曾后悔过不止一次,经常会于深夜时分,一个人在出租屋里默默流泪,十分想念男友温柔的怀抱和亲吻。
虽然,他依旧亲昵地叫她“望舒”,她还是穿着他送的丝袜和高跟鞋,两人之间很明显是余情未了。
但是,两人现在名义上的关系只能算是“大学同学”,或者说更进步的“好朋友”,仅限于此。
这就导致夏望舒此刻想要开口安慰一下顾青檀,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、说什么样的话,于是只能低垂着眼帘,保持沉默,反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。
看似风平浪静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波诡云谲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这时,顾青檀忽然开口提醒她,“望舒,到了。”
夏望舒回过神来,下意识点点头,却又忍不住轻声叹气。
临走之前,她神色复杂地回望了他一眼,嘴唇动了动,欲言又止。
但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。
顾青檀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太多复杂的情绪,心里很不是滋味……甚至他觉得此刻只要他先服软,然后再肉麻地喊她一声“老婆~”,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,就像是两人从未分开那样,毫无芥蒂。
但他也始终没有开口。
因为这样做没有意义。
责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,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顾青檀觉得,喜欢一个人,就一定要跟她结婚,然后白头偕老。
但他却无法跟她结婚。
以前做不到,现在依旧不能。
他的婚姻大事的确是身不由己,他说了完全不算,母亲说了才算。
顾兰芝一直想让自家儿子跟一个他自己喜欢的、门当户对的富家女结婚,至少精神上和物质上都要跟他差不多对等才行,朴素的想法却带着几分不近人情。
只有这样顾兰芝才能放心,居安思危,她觉得这样一来,即使以后顾家败落了,儿子依旧能靠着妻子荫庇活得很好,过他的闲散富贵日子。
巴别塔不是一日建成的,却能在一日之内倒塌。
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忧,顾兰芝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。
顾青檀不知道内情,还以为母亲单纯是看不上望舒,以为像她那样只有几分姿色、普通人家的女孩,根本入不了母亲的法眼。
所以他一直对望舒心存愧疚。
骄傲对于女孩子来说,也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。
望舒的家里人那边一直着急抱孙子,催她赶快嫁人,她也不可能一直顶住压力,就这样无名无分的等着自己。
顾青檀觉得这种现状急需改变,以更温和的某种方式。
他从来不会像姐姐那样去忤逆母亲,他也没有资格任性。
前女友离开之后,顾青檀一个人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,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顾总,是我,顾青檀。”
“进。”清冷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。